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天地浮萍(十一)

關燈
天地浮萍(十一)

這廂骙瞿至邱夫人房裏,不見人,看見丫頭們在收拾茶碗果碟,拉一個問,說邱夫人送客往門上去了,邱綸便在屋裏坐等。

不一時邱夫人回來,見他仰面坐在椅上,兩腿長長地伸著,走來把他打一下,“這孩子,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,叫你爹看見,又要罵你。”

說罷踅進罩屏內,邱綸忙跟著進去,“娘,您這裏方才來了客?我聽說是什麽歐家?您是不是看上了他們家的小姐,預備著說給我做媳婦?”

邱夫人榻上坐下,笑著斜他一眼,“你的信倒快。既知道,就該早來看一眼這歐家小姐,相貌不必說它,說她那性情,倒跟你有幾分像,直來直去的爽快人,你們倆要是做了夫妻,一定對脾氣。”

“誰要同她做夫妻?這事我不答應啊!”邱綸急得在她面前踱兩步。

“說起你的婚事,你總是這不答應那不答應,就怕娶了媳婦來管束你。先前你還小,也依得,這回可不成,多大了啊?該是成家立業的時候了,再隨你胡混下去還了得?你爹昨晚上還和我說這事,很讚同這歐家的小姐。咱們兩家都做著朝廷的生意,也是門當戶對的,哪裏不好?你還不答應,怎的,你想娶月裏的嫦娥娘娘不成?”

邱綸走到那頭坐下,一頭仰倒,“成親也成得,但不要和她成親,我心裏另外有個人。”

邱夫人搭過一條胳膊,欠在炕桌上,“誰啊?”

“尤家那位妙真小姐啊。”

邱夫人“噗嗤”一聲笑,“多少年的事情了你還提它,尤家的人早不知都散到哪裏去了。”

“我在常州遇見了妙真,是和她一齊回的嘉興。這次回來,就是打算婚事的。原本一回來就要告訴您,可趕上年下您忙,就沒好說。”邱綸說著,一下撐坐起來,“娘,要不我請她到家來坐坐,您看見她一定喜歡,比家裏兩個嫂嫂都強。那個什麽歐家小姐,更是給她提鞋也不配。”

邱夫人聽見人就在嘉興,還私定了終身,臉色就一變,把炕桌猛地一拍,“你簡直是胡鬧!怪道你爹說起你在常州就直罵你,原來你在常州就和她勾搭上了!好你不爭氣的,你是存心想氣死我?你看我這年紀不死,你心裏不踏實是不是?!”

邱綸笑意殆盡,“您這是說的什麽話,往年都是你們在勸我成親,如今我想成親了,你們又來罵我。妙真到底哪裏得罪了你們?她的相貌您是聽說的,嘉興府她稱第二,沒人敢稱第一。況且說到家世,我們和尤家也是門當戶對。”

“那是從前,今日誰和她門當戶對?你咒你爹你娘也下大獄?是,我從前就聽說過這尤妙真,狐貍精似的人物,那時候我聽見就不高興,你還一味糾纏人家。你跑到他們家去給趕出來的事你忘了?我的臉皮都掛不住!她不得了,那時候瞧不上你,瞧不上咱們家,這時候家裏敗了,沒出路了,就想起你來了?沒這樣的好事!你又不是拾破爛的。”

說著,邱夫人端正身,兩眼狠乜著,“就是你有心要拾這破爛,我和你爹也不答應。你爹往日說起尤家、說起那尤泰豐就氣得睡不著,你是想連他也氣死啊?”

邱綸又再說了些妙真的好處,他娘只不答應,他見說不通,就丟下話,“反正要娶我就只娶妙真,你和爹商量吧。不然我就出家當和尚,一輩子不娶親,斷子絕孫算了!”

言訖就懷著氣走了,這屋裏伺候的媳婦看見,走到邱夫人跟前勸,“太太也不要動氣,看咱們三爺這樣子,像是打定了主意,可別真叫他出家當了和尚。”

邱夫人挑起眼來一笑,“他做和尚?就是我做了皇上他也做不了和尚。哪個廟裏肯收他這樣的?不管他,還是小孩子心性,喜歡什麽就一定要,從小就是這樣子鬧。別的東西倒還可由他,這事情不成,別說老爺不答應,就是我也覺得丟人。聽說那尤妙真早許了他們表親安家,大概是不成了。噢,不成了就回頭來找我們,把我們當什麽?”

她歪著嘴冷笑幾聲,就把兩個媳婦叫來問一陣。大奶奶只是晨起在廊下聽見兩句,原不大清楚,卻像一清二楚,說得頭頭是道。

二奶奶知道些,卻不大說話,只笑著聽大嫂講,隨她如何添油加醋,她也不去插嘴。

邱夫人倒是願意信二奶奶的話,便暗暗白了大奶奶一眼,轉來問她:“我看見過年前那一陣,老三老往你們屋裏去,想必和你們說起過這事的,怎麽,你竟半點不知?”

要說一概不知,就是她做嫂子的不理事,放著三弟的事不管。只得如實說:“他對我們說的就跟對太太說的話一樣,就是想娶那位尤大姑娘。他二哥沒大理會他,他就暫且作罷了,只要了他二哥在九裏巷的一所房子借給那大姑娘住些日子。”

“老.二在九裏橋置辦了房子?這事情我怎的一點不知道?”

要說這個,又要牽連出邱綬前幾年安置外宅的事,不免惹父母生氣。她便微微笑道:“那也沒什麽,是人家欠他的錢還不上,就拿家裏的房子抵了債,一向空在那裏。”

“那就借給老三了?”

“三弟什麽脾氣您還不知道?不給他,他沒日沒夜地纏人。”

這時大奶奶插進話來,“我說怎麽聽見門上的下人議論,說三弟這些時出門跟前也不帶人,也不套車,獨來獨往的,常是深更半夜才回來。當他是和朋友吃酒胡混去了吧,又沒聞見他身上有酒味。我看一定是到那房子裏去會那大姑娘去了。太太,不是我多嘴,您也太放縱三弟了,和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混到三更半夜,面子好看吶?又不是娼.妓粉頭。”

邱夫人正是為這事生氣,臉色一下冷落。

二奶奶聽不慣她這大嫂認不認得都要去詆毀人家兩句,便辯白了兩句,“那妙真現在嘉興也沒個靠得住的親人,和三弟既有成婚之意,兩個人來往得勤些,也是情有可原。何況那時節下,她孤苦伶仃如何過節?三弟本是個熱心腸的漢子,又是愛慕人家,總是要去幫著張羅過節的事,也沒什麽。”

邱夫人對邱綸的氣暗暗解了,但對妙真,仍然很不認同,“反正我看這位大姑娘很不成體統,從前滿亭人都在議論她長得一副勾魂相貌,一個女人但凡生得太好,總要惹些是非。”

二奶奶抿嘴笑著,“那歐家小姐,也是生得一副好模樣呢。”

邱夫人斜她一眼,“好模樣和好模樣也有不同,人家歐家的小姐是有父母管教的人,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,世家千金的做派。這個尤妙真誰去管教她?何況不是說她早已定給了常州姨父家的兒子,怎的又和老三瓜葛上了?”

“聽老三說,她和人家退了親。”

邱夫人馬上左手打右手,“你看看你看看,這不是朝三暮四是什麽?無論如何,我不答應,你們也不許挑唆著他來找我央求,他鬧起來,我先拿你們問話!”

兩個媳婦不論好的壞的,一時都不能再多話,應承著告退下去。

邱夫人這廂獨坐半日,下晌又縫邱老爺回來。這邱老爺高高瘦瘦的,眼窩深凹,眼珠子有些鼓出來,就是笑著也像是別別扭扭地在瞪人,天生就有些兇相。

他一壁急著往臥房裏去換衣裳,一壁嗟嘆,“真是忙得人腳不沾地,本指望蘇州回來好好在家歇一歇。不想元夕都過了還有這麽些應酬。這個來請那個來叫,不去赴局又不好,都是生意場上的朋友。”

雖然嘆,也聽得出些高興得意的意思。自邱家接了蘇州織造的生意,就是更上一層樓,一下從往日勢均力敵的朋友中拔頭一截,怎能不得意?

邱夫人忙跟臥房替他更衣,一面迎著他笑,一面把邱綸要娶妙真的事情說給他聽。

他聽後別的不說,先把邱綸罵一通,“好個不成器的崽子,我說他在常州就是鬼混,果然一件叫人稱讚的事情不做,專做這些慪死人的事。還和人家私定終身?我看他全不把我放在眼裏。都是你往日慣的他,現在你還慣去?你把他給我叫來,我非要剝他的皮不可。”

盡管說狠話,狠手卻是下不去的。邱夫人還不知道他?便不去叫,還替他理著襟口,“打他一頓又能如何?打他打得少了呀?他還是那樣不改。說我慣他,你還不是一向放任他去鬧。我說他沒出息,好好在家待著就是了,也不指望他像他兩個哥哥似的有什麽作為。你不信呀,非得在常州開個織造坊叫他去料理,你不是拿錢給他胡造?眼下好了,他橫行霸道亂花錢還不夠,又給你弄了個兒媳婦回來。”

邱老爺嗤之以鼻,口氣倒重了些,“他做夢!娶誰家的小姐都使得,唯獨尤家的不行!那尤泰豐還在的時候在處處壓我一頭,只說他做生意誠實守信,樂善好施,是生意場上的活菩薩。說我什麽?說我唯利是圖詭詐小人,生意場上的活閻王。還不是他背地裏編排我?我們邱家和他們尤家八輩子勢不兩立!嘿,你看如今誰輸誰贏?尤家樹倒猢猻散,巍然不倒的,還不是我邱家。”話到最尾不免又是一陣得意。

邱夫人笑著把一件毛皮大氅抖兩下,替他套來,“這話說得在理,是好是歹,都是看來日,誰說我們邱家就叫他們尤家永世壓著頭?只是老三那個性子,就怕他鬧,你得想個法子叫他老實些。”

他嗤一聲,“我看他怎樣鬧,如今二十啷當歲的男人了,還像小孩子似的,不依他就鬧得人仰馬翻的麽?正好,就趁這個事治治他的性子,你吩咐下去,隨他去,家裏從上到下誰也不許替他說話,多說一句我就革他半年的銀米。我現下不得空,等我空閑下來再和他說。”

換好衣裳轉來,把他太太的臉摸一下,道了聲“辛苦”,又笑嘻嘻趕去場面上應酬,那背影走路,簡直兩袖生風,意氣飛揚。

一晃兩日,邱老爺在外頭的應酬暫畢,又預備著打點回蘇州去。既要離家,家裏的事也要安頓妥善了才走得安心,自然就過問起邱綸。

這日把邱綸叫到房裏來,問他常州織造坊的事。不想一問搖頭三不知,氣得他雷霆大發,“你個終日不成器的玩意,問你什麽你都是個不曉得,你還曉得什麽?你只曉得哪家酒樓的酒好吃,哪戶人家的小姐長得好,天生的一副敗家相!”

邱綸原是不端不正地立在房中,聽見說“小姐”,忙哈下腰,笑著應到他爹眼皮底下,“爹,我正要和您商量呢,我想我這個年紀,也該立一番事業了。可常言道先成家後立業,我想著先娶了親,再好好跟著爹和哥哥們學做買賣。眼下正是那尤家大小姐,和我天造地設……”

不想話音未落,邱老爺先“啪”地一掌摑在他臉上,“你還有臉說?我前日聽你娘說起來險些慪斷氣!要不是當時我不得空,馬上就要提你來打一頓。你這會不說悄悄麽麽遮過去,還要來找打!”

這時邱夫人恰由臥房裏打簾子出來,邱綸捂著半邊臉,忙向她娘使眼色求救。

誰知她娘也不幫他,反剜他兩眼,“你真是活該,誰叫你這麽大了還不懂事?都說慈目敗兒,果然是我往日太縱了你。你說要成家立業,我們聽了自然歡喜,可這回你得聽你爹的話,要娶只能娶那歐家的小姐。”

說著款款行來,並邱老爺一並坐在榻上,只管拿眼責怪邱綸。邱綸一看這兩人的臉色架勢,儼然是兩座生不移死不改的大山,心知他們拿定主意不能輕易成全他。

他便一鼓作氣,拿出先前的態度,只管威脅耍賴,“要娶我就娶尤妙真,要不然我就終身不娶,我馬上就到廟裏去剃頭做和尚。”

邱老爺一條胳膊搭在案上,斜著身子乜他,另一條胳膊擡起來將他趕趕,“你去去去,你要在哪座廟裏出家就說一聲,我和你娘照顧你的買賣,給你多添香油多做供奉。”

邱綸見他們沒有勸說之意,也就不提這話了,改說,“和尚雖不能做得,我也是不敢在這家裏久住了。我這兩日就搬出去,你們幾時答應我幾時領著妙真回來。”

此話一出,邱夫人的眼皮子跳了跳,想他這事情倒做得出,心下有些擔憂。可想一想,這不是尋常兒戲,婚姻大事豈能輕易叫他拿去玩?便又冷下心腸收回眼去。

邱老爺哼著冷笑,“你少拿這些事來脅迫父母,我要果然給你脅迫了去,就不是你爹!你不在家住你就出去,你出去了能有手段過日子,倒是我們做父母的造化了。省得你成日在家好吃好喝的養壞了你,終日不長進!”

如此這般,邱綸心下一邊是作氣,一邊還有點高興。這時候他和妙真美事剛成,一刻也不舍得分開的。要不是顧及著有家要回,那頭又有林媽媽看管著,到底有些不好,才肯三日有兩日踏實在家坐著。

這下子倒還成全了他,於是只管回房叫丫頭收拾東西。長壽聽見來勸,見勸不動,就說要跟著他去。

他不理會,把手搖一搖,“你去做什麽?你只管在家替我打聽著消息,倘或老爺太太有松動的意思,你就到九裏巷去告訴我,我馬上回來。”

長壽抄著手搖頭,“三爺,我看難,這會連太太都不幫著您說話了。”

“天下無難事,只怕有心人。我不信他們能犟得過我?你瞧著吧,我這次出去,身邊又沒帶著人,十天半月他們還可,過個一二月,他們就要急得跳起來。”

這話原也有些對,邱夫人在屋裏聽見他果然在收拾東西,就急著想來勸。

不想給老爺攔阻住,“你不要去勸他,你越勸他他越得臉,越是要跟你硬到底。這些年來,還不就是因為你總是放心不下,才慣他到如此地步。我的太太,這回你聽我的,要走就讓他走,又餓不死他,我不信他還能翻得了天。他果然翻了天,我倒認準他是個能成器的孩子。”

邱夫人細細一想,很是這道理。只是做娘的未免心軟,自己不好出面,就叫大奶奶去勸兩句。

大奶奶在這些事情上倒還可用,不像二奶奶,對不相幹的事也不大掛心。大奶奶的為人,就是與她不相幹的她也替人急,不過是急於去破壞。她似乎天生見不得人好,何況是邱綸,在家小霸王似一般,又不大敬重她這個長嫂。可不得趁此時機挫挫他的威風?

因此上,走到這屋裏,說是來勸,暗裏卻在撥火,“三弟果然是要搬出去?你搬到哪裏去呀?外頭到底不如家裏好,就是朋友家,住一日兩日還可,時日長了,人家嘴裏不說,心裏也要煩。”

邱綸也不起身迎她,就在椅上翹腿坐著,“我搬到哪裏去也不與你們相幹,大嫂,你要是來替娘做說客,我勸你還是免了,我說下的話沒有回轉的餘地,除非答應我和妙真的婚事。”

大奶奶自擇一張椅子坐下,無不惋惜地嘆著,“我看這件事你是敵不過老爺太太的,我方才過來太太還說,你果然要去就放你去。他們是鐵了心了,三弟,你何苦來,為個女人鬧得兄弟父母之間都不高興,值當啊?”

“不是我要和大家過不去,是你們要和我過不去。等你們過得去時,我自然回來。”

“那你到底要搬到哪位朋友家去住?你好歹說給我們知道,要是你在外頭短了什麽,我們也好派人給你送去。”

邱綸見她兩眼放光,猜到她實則是來探聽這個的,只怕要給她知道是到九裏巷去住,又要編排好些閑話來說。

便把膝蓋彈彈,“不要你們操心,我不短什麽,就是短了,也斷不會向你們張口要。”

正說到這話,就有個丫頭抱著個裝銀子的匣子來問:“三爺,這些銀子是就匣子抱走,還是一齊紮在包袱裏?”

邱綸一擡眼,就看見他大嫂乜著一雙笑眼瞅來。剛說下那些很有骨氣的話,這會又要把家裏的銀子帶走,仿佛有些沒志氣。

他就把手揮揮,“去去去,什麽銀子寶鈔的,爺用不著!就給我裝幾件衣裳,我連長壽都不帶去,還帶這些身外之物做什麽?餓不死我!”

小丫頭癟嘴去了,大奶奶卻還穩如泰山地坐在那裏。嘴裏還要勸他,其實是為盯著他不把家裏的錢帶出去。

她是個慳吝人,對素日邱綸毫不作為只知花銷早就有抱怨。叵奈這一家都緊疼邱綸,說給她丈夫聽,非但不讚成她的話,還反過頭訓她道:“你做大嫂的,不說補貼他些,還要多這種心?”

所以心下憋著一股氣,非不要邱綸稱心如意。她只管盯著,直見他果然只裝了幾件衣裳走才放心。一路追他到門外,揚著帕子在那裏假嚷幾句,“三弟,哎呀三弟,你聽話,快回來呀!”

唯恐他真回來,喊兩句就不喊了,又轉回去稟報邱夫人,“憑我說得口舌生瘡,他就是不聽。這個三弟,真是任性慣了,老爺說話就要動身回蘇州,他不說留在家好好孝敬孝敬老爺,說走就走。”

話說到此節,邱夫人便想起來,“你這回不要跟著老大到蘇州去了,就留在家裏,替我哨探著你三弟的事。他也不知往外頭誰家去住,又不帶人,我總是不放心。你二奶奶是不打愛管這些閑事的,我叫她盯著,她肯定不上心。”

這就叫顧此失彼,大奶奶雖想跟著丈夫去,婆婆發了話,也是沒奈何,只得應下。心裏又多怨了邱綸一層,要不是他這樣鬧,大家不知多消停。

卻說邱綸背著包袱,午飯也不在家吃,腳下生風地往九裏巷過來。心裏盤算著趁這空子,正好和妙真好好蜜裏調油無人攪擾地相對些日子。待他娘那頭熬不住了,就高高興興地帶著妙真回去成婚。

想來真是兩全其美的好事,因此路上不見愁色,倒是一臉松快的笑意。暨至門前,剛要擡手叩門,就見老五叔慌慌張張拉開兩扇門。

迎臉相對,見老五叔神色不好,因問:“出什麽事了?”

老五叔一把拉他進去,路上說:“哎唷三爺,我正要回府上去告訴您呢!今早起來,花信那丫頭去給姑娘瀹茶,姑娘不知怎的,像是噩夢魘著,疑心有人要害她,就把一壺熱滾滾的水一下就摔到花信身上去。花信姑娘疼得在床上起不來,姑娘還是嚷著有人要害她,亂得不成樣子!可巧您過來了,快去看看,我已叫我那媳婦去街上請郎中了。”

邱綸把個包袱皮丟給他,一行急著踅進正屋。看見妙真被五花大綁束縛在梳背椅上,歪著個腦袋,像是掙得累了,有些懨懨地半闔著眼睛。

林媽媽所剩無幾的一點精神氣,全用來在榻上歪著淌眼抹淚。瞿堯也坐在另一端攢眉,完全不知作何打算。

“怎麽能把她綁著呢?!”邱綸先急著去端起妙真的下巴,把她零散的幾縷頭發撥開來看。見她兩眼失神,目光在他面上飄飄忽忽,聚不起來。他心疼得緊,回首橫了瞿堯一眼,“先給她松綁!要把她勒疼了。”

瞿堯忙道:“不能松綁。她要打殺人,花信給她燙得現還在那屋裏躺著。”

邱綸原有些不信,忽地聽見妙真嚷起來,“惡鬼!你們都是惡鬼!我要殺了你們抵命!”

她養精蓄神了一陣,又有了力氣,只管在椅子上胡亂掙紮,弄得滿屋“吱吱嘎嘎”的,聽得人心緊。邱綸忙摁住她,“妙真,是我,你細看看,還認得出麽?”

她細細端詳他一會,倏地眼中發狠,朝他臉上啐了一口,“呸、你也是個索命鬼!”

瞿堯:快!快去請良恭,我搞不定!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